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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醉长别

2017.04.12 作者:温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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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世间万物,万物有灵。灵生一仙士,自称不拘仙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他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这人间的销金窟,果然是个好地方,软玉在怀,醉生梦死。奈何待久了,还真有点厌。

我百无聊赖地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喝酒,顺道听着大堂里鼎沸地人声。这左边正约着去喝花酒;右头在催着赌桌见高低;离我最远那一桌,我听着,说的竟是那南溟岛北边儿的海里翻上来个大家伙。

  这就有点意思了。我信手掐了诀,再抬眼,已到那南溟。

  ……人还挺多。

  “我说,这都进去多少波人了,咋一点动静都没有?”

  “你没见刚才那个丢了胳膊才跑出来的?我看其他人呀,啧,难说。”

  “依我看,这雾里头铁定藏着个凶兽,等着我们进去打牙祭呢!”

  我越过他们往海里望,朦胧的水汽连着瘴气笼着一方海,将视线挡了严实。上沿倒是影影绰绰露出个轮廓,我仔细辨认了,是个塔尖。

  大概是个死城,我想。只是这都到眼前了,我也不怕那瘴气,不进去看看实在是不合我的性子,便将折扇往海里一抛,乘着去了。

不过这座城,委实惊艳了我。

  穿过瘴气的瞬间,我看清了立在眼前的高大牌楼。 鸦墨的顶,朱红的柱,赤色是悬在上头的簇新的灯笼。我进瘴气的时辰还未至日暮,此时已经月上中天,圆月就挂在我身后,照的这整个城镇恍若一场梦境。

  我没有上岸,只顺着开遍荷花的河道观景。愈往里走愈觉得奇特,愈不知自己先前所想是对是错。

  若说是死城,这花草分明生机盎然;可若不是死城,这家家户户灯火通明,我一路行来,却未曾看见一人、听闻一声。

  我满腹狐疑,而河道陡然一转,竟直接撞进一双死水般的眸子里。

是个穿戎装的姑娘。

  美极是美极,只是这打眼瞅着,苍白的肤艳红的唇,再配上那双眸子,活像是香烛铺子里糊的纸人。

  “姑娘,”我拢袖作揖,“在下散仙不拘,请教姑娘芳名。”

  未曾理我。

  我对美人总是耐心足上许多,便扬声又问,“在下散仙不拘,请教姑娘芳名。”

  姑娘仍是不应,只直直地看着我。我暗自纳闷,莫不会是个假人?反正平素也无赖惯了,我便在她身侧立了,伸手去摸她脉门。将握上时她猛地退了一步,拧眉怒斥我,

  “登徒子!”

  妙极,妙极,玉人染薄霜,直教人心驰神往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她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居然进了人。

  宽袍缓带,也不知是如何穿过了外围那蚀骨的瘴气和纷乱的洋流。

  他竟径自就来牵我,我难免羞恼,斥了声登徒子。

  他却是神色不变,收了折扇浅笑着解释,“小仙曾与姑娘搭话,姑娘未曾理我,这才唐突了姑娘。”

  那大约是我想着入了神,未曾听见。我解释一句,他却接道,“却是要感谢姑娘未曾听见的,若听见了,小仙便欣赏不到这美人染霜的盛景了。”

  看来倒是没有错骂,我冷了脸,掉头便走。他却亦步亦趋的跟着,聒噪地讲个不停。

  “姑娘,我乃散仙不拘,请教姑娘芳名。”

  “姑娘,我看你穿着戎装,可是人界的将军?如此厉害,比我还先入这城池。”

  “姑娘,相遇即是缘,可愿与我共游这海城?看这明月西沉,你我同赏日出如何?”

  日出?我暗嘲,“没有日出。”

  圆月静静地悬在身后,纹丝不动。

  “没有日出?”他嚼字般慢慢念了,神色凝重一叠声问我,“姑娘,此处是何处?为何会突然出现?你可是被困在这里?”

  竟是悟到了我非外边人。

  此处自是那塘月镇。数百年前三界大战,塘月地处边陲,魔物太多,厮杀不尽。遂被正道舍弃,翻入魔界。至于我……呵,这又与他何干。

  我径自回了自己屋子,回身阖门,将他拒在了门外。

  “此处不是游玩的地方,仙君请回吧。”

  印在门棱上的影子杵了半晌,慢慢远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他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“此处不是游玩的地方,仙君请回吧。”她阖了门,从那门后同我说。

  当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……好吧,也没甚情分可讲。我瞪了那紧闭地门扉半晌,见它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,只得作罢。

  只是一人闲逛,着实无聊的很。我顺着溪流绕了两绕,又循着小径转了几转,终究还是在她屋顶捡了块地坐了,对着那圆月发呆。

  自己静下来,才发觉这个镇子静的可怕。

  没有人喧马嘶,没有鸟啼虫吱,甚至树木并浅溪都没有声响。溪边的萤火虫被套住一般,沿着固定的轨迹转个不停。那么她呢?也被拘在这画一般的镇子里吗?可她分明又有自己的思想,怎会无法走脱?

我百思不得果,直到她也攀上屋顶立在我面前,才反应过来自己想的入了迷,竟一直在抠身下的瓦片,发出“嗒嗒”地声响。

  “可是吵到你了?”我悻悻收手。

  “是。”她冷颜应了,又问我,“仙君为何还不走?”

  “走?”我一向口没遮拦,张口便道,“美景当前,美人在侧,怎舍得走?”

  说完便觉得气氛冷的几乎要掉冰渣,忙正经回了,“我生来就是仙,一身胎里带来的臭毛病。浮生有三好,一好新鲜事,二好新鲜人,三好新鲜酒。此处一二齐全,你撵我走,我也是不走的。”

  她转身,竟是又想一走了之。同一招用两遍,当我傻的不成?我抢上前去,攥住她的手。

  温热的触感。

  “姑娘,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,无法走脱此地?”

  算上先前,已是我第二回问她。

  她甩脱,看也不看我,“与你何干?”

  “自然有关!”我转到她面前,“你若是被困在此处,我既已知晓,定是要将你带出去的。”

  她看了我许久,久到我都暗自揣摩她是否要用多管闲事来搪塞我时,她却道:“仙君多虑了,这溯回阵是我布的,怎会被困?”

  明明是一样的神色一样的语调,我却听出讥诮的意味来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她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“我不信。”他说。眉眼沉沉,不似方才地轻佻模样。

倒是烦人的紧。

  数百年前,三界大战。我自幼在塘月长大,不顾师父劝诫,主动请命驻守。

  塘月地处边陲,魔物众多击杀不尽。被两界舍弃,这镇子、连同整个镇子的百姓翻入魔界。

  我有修为傍身,自然不惧魔界,可镇子里的凡人……粮草不济,药石无医。后来,是镇子里的老人寻了我,让我布下这溯回阵。

  师父曾勒令我回去,我叛师未听。

  师兄曾来拘我,我将他杀回。

  可众人搀扶着的老人了然的与我说镇子里的人们都已时日不多,愿引那魔物转移片刻,只求我有闲暇守住这镇子,我却无从推拒。

  于是有了如今的死一般的塘月。

  “数百年前三界大战,我领师命,驻守塘月镇。 塘月地处边陲,魔物众多。两界救援不及,翻入魔界。”

  “我不舍这如画的镇子被魔气侵蚀,便布下溯回阵。时光溯回,止于一刻。”

  “新鲜事听完了,仙君可否走了?”我捡着想说的与他说了,本以为他可舒心走了,谁知他摇头笑我,“谁说我听完故事便走的?比起这新鲜事,还是新鲜人更惹我好奇些。”

  我晓得他轻佻的毛病又犯了,索性不理他。他没意识到一般,笑嘻嘻地跟着我走。

圆月就挂在枝头,也不知过了多久。几天吧?十几天吧?我也乱了,何从知晓?

  他仍是粘着我,从东头到西头。

  他说了几次胡闹话,被我正色拒绝了,便不再提。

  他开始问我这塘月镇的旧事,一桩接着一桩。我只偶尔回应几句,也不知他能拼凑出几分。

  他……都是他。

  我好容易甩拖,觅了个角落清净,也被他寻着。

  “姑娘!”他大约是乘着扇子将塘月找了个遍,此时找着我,笑的眼都要寻不见,“走,我送你个东西。”

  送我东西?这塘月里头,他能送我什么东西?我满腹狐疑,被他带着御剑飞起,落在佛塔边上。

  “那可是樱树?”他指着那绿树,问我。

  “这满镇子的树,都是樱树。”

  当年我起阵时正值荷花盛季,樱树早已过了花期。后来,自然更不会有花期。

  他没再说什么,只是抬手合了掌,比了个手决,朝我扬眉。

  “姑娘瞧好了。”

几是话音刚落,他身上便迸出数以万计的光点来,向四面飞去。

  整个塘月的树都动了。绿叶变黄,黄叶落地,然后枯木逢春般的,抽苞,绽放,抖开了一镇子的粉色。

  这是仙法做出的幻象吗?我大约是看痴了,讷讷不能言。他在身后递了根花枝给我,

  “可喜欢?”

  怎么会不喜欢。可接过花枝,指尖分明是枝丫粗砺的触感。

  不是幻象。

  怎么会?溯回阵内,怎么能够做到如此?

  我猛的回身看他,连尊称都忘了,张口便问,“你是何仙!”

  他斜倚着塔壁,抱臂立着。面上全无血色,却又目光灼灼看紧了我。

  “万灵之仙。”

  那便是散了灵力催出来了这满树满镇子的繁花,我倒吸一口凉气,“你疯了不成!塘月时间凝滞灵力只会有去无回,耗尽怎么办?”

  “我是疯了。”他直起身来,薄唇紧抿,眉眼如刀,一步步走向我。我不自觉的退了一步,他神色倏地软了,又回到平日里无赖的样子,

  “骗你的,我有分寸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,“若是灵力耗尽了,便会失了人形变回本体,大约就和外头田里的杂草长一样。到那时我定是抵不住这阵法了,虽说时光溯回仍旧不老不死,你也别忘了每天给我浇点水呀。”

  他站在光亮处,没心没肺的笑着看我,几乎要戳进我心里去。

  翻回魔界之日就快到了。

  不能这样,绝不能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他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她用短短几句话,讲述了数百年前的那场战事。我知晓的,有些是真的,大多是假的。

情不知所起,却如脱缰难训的野马一样满心踏过,好叫我知道我在心疼她。

  我继续粘着她,从东头到西头。

  我问她可愿做我仙侣,她拒了,清冷的眸子凝着我,“仙君,你是天上的仙人,怎么会明白人世间的执着和牵绊。”

  好吧。

  你不愿说,我便不问。

  你不愿走,我便陪着。

  我开始问她这塘月镇的旧事,一桩接着一桩。她仍是挑捡着想说的与我讲,可拼拼凑凑也能勾勒出一个镇子的模样。

我知晓了如今杂草丛生的田地是以往精耕细灌的良田,知晓了如今徒有回声的佛塔以往总是梵音绕耳香客不消;知晓了我第一眼遇见的牌楼是以往的渡口,会有贴着囍字画舫载着新人抵达,在渡口空地搭建的喜堂里成亲。彼时整个镇子的人都会同庆,大人们吃酒作乐,孩童们便粘着喜婆要糖吃。家境富裕的新人们还会乘着小船游湖,一路往水里抛撒裹着礼品的莲灯,引得众人捞拾,一直闹到深夜……

  可惜以往越热闹,便衬得如今越寂寥。

  我盼着她能展颜,便舍了大半灵力,催开了这满镇子的樱花。她头一回主动问我事情,连仙君都未叫,“你是何仙!”

  “万灵之仙。”

  这大半的灵力散的太快,与她说话都扯的嗓子生疼。我倚着塔壁站了,脑中晕眩看不清她神色,也不知她有没有发觉我的狼狈。

  “你疯了不成!塘月时间凝滞灵力只会有去无回,耗尽怎么办?”

  “我是疯了。”为何疯了想必你也是明白的。我想看清她,朝她走了几步,却迫的她退开。宛若冰水泼身。

  “骗你的,我有分寸。”我到底是咽下了那半句话,忍住不适软了神色哄她,“若是灵力耗尽了,便会失了人形变回本体,大约就和外头田里的杂草长一样。到那时我定是抵不住这阵法了,虽说时光溯回仍旧不老不死,你也别忘了每天给我浇点水呀。”

  她持着我送的花枝立在那,半张脸藏在佛塔投下来的阴影里,衬得另半张脸像是上好的白瓷,细腻、罕见的温和

  她大约是欢喜的吧,我想。

  那日后她便不再四处躲着我,只站在亭子里发呆。我自然是陪着她,只是灵力不济,每日里大约有半日都在昏睡,看起来倒像是她在守着我。

  今日却是睡得不踏实,塘月地动了。

  也就那么一瞬,我困顿着睁开眼,已是风平浪静无迹可寻。

  “可是出事了?”

  她正背对着我不知在看什么,回了声,“无妨,大约是海兽冲撞了一下。”

  “那便好。”

  我安了心,又将睡去,却听见她唤我。

  “仙君,帮我一个忙吧。”

  她立在我身前,眉眼间头一回带了点笑模样,“我在开封游学时,曾与老匠人习了酿酒。自酿了一小壶梨花酒,就埋在开封城外的树下。仙君可否去帮我取回来?”

  “你忘了我那浮生三好是什么?”我支起身子,“帮你取了便是,想必也不会少了我的。”

  我转身便往外走,想了想又回首问她,“是城外的哪一棵树?”

  “就出了城门,往右走遇到的第二棵。”

她敛了眉眼望向别处,“时日太久,我也记不清了。有劳仙君各处找找。”

“觉得麻烦我了,便对我好一些。”我习惯性的调笑了一句,也未曾看她反应,“我很快回来。”

一出塘月外围的瘴气,缺失的灵力便铺天盖地的扑了过来。

南溟到开封不过是掐个诀的时间,可是开封城外右走第二棵树下并没有埋着酒,开封城外所有的树下都没有埋着酒。

我问遍了开封的凡人,也没有问到一个酿酒的老匠人,倒是有个妇人见我焦急,赠了壶自酿的梨花酒给我。

我欢天喜地的道了谢,便往回赶。

可等我掐诀回来,南溟岛北面儿只剩下了那一片烟波浩渺的海。

手里攥着的酒壶险些滑了,我拦了海边的渔人,语无伦次的问,

“海里的镇子呢!”

镇子?你说那大家伙啊?就刚刚翻回海里了。

“那,那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出来?穿着戎装,到我肩头这么高。”

没见什么穿戎装的姑娘啊……公子这么着急,那姑娘是你心上人吧?公子你将名字告诉我们,我们去帮你到村子里问问。

“她叫,她叫……”

我不知道她叫做什么……

身边的渔人们还在七嘴八舌的问些什么,而我已经知道结局了。

塘月外围瘴气那么重,哪里还有什么海兽;开封城外的树下,从来就没有埋过酒。

我放荡了这么些年,就遇着这么一个比命还重要的人,可我在她眼里,大概什么都不是。她有事央我,是为了支开我;她笑靥待我,是为了欺骗我。

罢了,就当做浮生里荒诞的一场梦吧。我扬首饮尽壶中残酒,只是这酒太烈了,直呛得我落下泪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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