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剑之玉罗裳
2017.08.21 作者:菜青虫虫
御剑之玉罗裳
第1章初相遇
“咻”的一道黑影在脊顶飞檐之间跳跃,没入琼华宫中。
琼华宫乃在世九大派之一,朱红色的山门之后是三层仪门,绕过轩峻壮丽的游廊厢房,在那翠竹细柳,小桥灵湖畔,一抹鹅黄的剪影伫立在晨曦中,霞披飞扬,婉约的身材,眉如紫黛,眼睛纯净,如湛蓝的湖水,秀发随意得用根红绳束在身后。
“你是谁?”晨曦中的女子如幻如雾,轻启朱唇,望着碧蓝的镜湖水言道。
陆青叶,琼华宫的明珠。
幽光闪过,聚成条玄狐,细长的眼睛中光芒一闪,化成了十三四岁的俊朗少年,背着柄长剑,有些拘谨地站在她的身后。
他叫江子逸,乃是修炼三百年的玄狐,来自群妖聚集的天刑山,飞羽派的圣地。
七天前,大妖王占据了他的灵穴,凭着一点仅存的印象,找到了她。
依稀地还记得,十年前,陆青叶曾经帮过他。
此行非为报恩,实为求助。
玄狐乃是天地灵气所孕灵兽,在修行没有大成之前,离开灵穴七天,躯体便会消散成星点,化为灵气,重归天地。
无奈中,他只能向陆青叶求助。
少年单纯而又腼腆,脸蛋红红,说他们十年之前是见过的,说话的时候还举起嫩嫩的胳膊,伸出十个手指,抬起头,满是希望的看着她。
纯净的眼色中蕴含着忐忑,害怕。
好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了,那一瞬间,陆青叶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。
自从父母去世后,偌大的师门中,没有人能懂那幼小稚嫩、脆弱无助的心灵。
她自然知道玄狐一族的秘密,可家族的灵穴怎能平白借给他人修行,可凝视他纯洁黝黑的眼眸,她难以拒绝。
“以后,你就跟着我修行吧。”陆青叶很是温柔地摸摸他的头。
江子逸的鼻头微微冒着细汗,小手握成拳头,有些小小的激动:她还记得我,她还记得我!眼睛不由地笑成月牙,随即昏了过去,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。
今天,就是他离开灵穴的第七天……
陆青叶是琼华宫最有天分的弟子,琼华宫中兴五百年的希望,全都寄托在她身上。
一个女子,肩负起整个门派的兴衰荣辱。
是了,她想起来了。
十年之前,她陪着师叔风海天去拜访飞羽派的灵王,救了条奄奄一息的玄狐。
那时候的陆青叶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,扎着羊角辫,可比现在活泼的多。
想到这儿,陆青叶的嘴角浮起一丝细不可察的微笑,推开房门,进入内室,简单的梳妆台上孤零零的摆着柄木梳,别无他物。
丈宽的温心寒玉床散发着寒雾,无尽的灵力涌来,在她怀里,他忍不住发出呓语。
夜袭来,星子在空中闪,风吹来,一条黑色的玄狐趴在温心寒玉床上打了个寒颤,盘膝而坐的陆青叶微微睁开眼,抱起蜷缩成一团的玄狐,沉入了梦乡。
若日子一直这样平静,那该多好……
第2章是非多
“师姐,琼华宫的灵穴竟让个小妖占据?!”站在他面前颐气指使的,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,火红的衣衫,火红的剑穗,火爆的脾气。
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,惧怕地躲在陆青叶的身后,偷偷地瞄上几眼那团如火焰般的女孩,后来他才知道,这是琼华宫宫主的女儿——风瑶。
在温心寒玉床上修炼,一日行功抵挡上数十日的辛苦。
可温心寒玉床乃是陆青叶父母的遗物,也是琼华宫中风瑶惟一不能支配的东西。
“他已经无家可归了。”陆青叶溺爱地摸摸他的头,他还不到她的肩膀,不知道是风迷了眼,还是额前的头发划到了眼眶,泪不争气地流下来。
可她以前说过的:男子汉,不能流泪。
江子逸忙不迭地擦掉眼角的泪水,偷偷地抬起头,发现陆青叶正和风瑶对视,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。
她像一朵盛世白莲,清净无暇,散发着圣母般的光辉,江子逸握着她的手,不由得紧了几分。
“妖也有家?”风瑶反嗤道。
风拂来,火借风势,在江子逸的眼中,风瑶这团火焰更加旺盛了,炙的人发烫。
“瑶儿,妖和我们没什么不同,有爱有恨,有家也有亲人。”陆青叶牵着他的手,伫立在镜湖边上,粼粼的湖光映着翠柳,她转而望向远方。
陆青叶看似柔柔弱弱,宛若风中的水莲花般,可从未有人改变过她的决定。
“喂,小子,你有父母吗?”风瑶嗤笑道,可那笑容令江子逸如此心痛。
风瑶的眼睛上瞄,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。
“我……我”江子逸嗫嚅着,不知如何诉说。
江子逸想到这儿,的头低着,红扑扑的脸蛋上又挂起几滴泪珠。
这个问题他不知如何诉说。
“好了,我会向师叔解释的,瑶儿,你该走了。”她的声音依是平静的不起波澜,如烟的翠柳在晨曦中飘荡。
“哼!”风瑶临走前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
风瑶毫不掩饰眼中的威胁之意,她要向她父亲去告状。
陆青叶见状只能无奈地笑笑,说要离开一会儿。
而风中只剩江子逸一人,孤零零地望着水中的小男孩,圆圆的脸蛋,眸子黑的发亮,泪闪闪发光。
在夕阳的余晖中,陆青叶终于回来了,脸上带着丝丝倦意。
只有在江子逸的面前,陆青叶才会露出笑容。
和往常一样,陆青叶摸摸他的脑袋,轻言道:“没事儿。”
陆青叶嘴角苦涩的笑容,刺得他心痛。
两年过去了,可江子逸每每和陆青叶单独在一起,还是有点紧张、激动,还有丝蜜甜的忧愁。
外房的门子被狐狸抓了,又来告状;三姨太丢了支朱斑碧玉簪,全宫搜查,重点自然是陆青叶的洗心居;甚至连厨房少了只老母鸡,大厨子都要来问问陆青叶见没见过。
陆青叶乃是琼华宫的明珠,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,谁指使的,针对谁而来的,江子逸当然明白,可他仅仅是条未成气候的小狐狸。
每当江子逸握紧拳头忍不住要爆发时,陆青叶总会摸摸他的头,望着远方,微笑着轻声说:“没事的。”
可,还是来了……
第3章紫樱花
“子逸,到底怎么回事!”陆青叶杏目怒睁,眼中全是不信、失望的色彩。
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发火。
三年过去了,江子逸已经长成大人,白衣飘袂,剑眉入鬓,眸如墨点,飘然若仙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她再也不摸他的头了,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抱着他了。
“江子逸!你为何无故就伤了瑶儿!”陆青叶寒着脸问道。
他还是闷闷的不说话。
躺在地上的风瑶不住的呻吟,雪白的衣衫中沁出点点血丝,宛若雪地红梅一般,耀的眼睛生疼。
旁边还有位虎视眈眈的老者,五六十岁的样子,身材有些微胖,罩着深蓝色的长袍,紫红色的脸上,三缕长须飘动,一双丹凤眼,流露出阵阵威势。
“你说不说!说不说!!”陆青叶中的绛芸紫玉箫,如雨点般落到江子逸的身上。
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身上如针刺般火辣辣的疼。
小院中,只有蝉在吱吱的叫,气氛凝重地能捏出水来。
“青叶,老夫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,可这妖狐无缘无故地就伤了瑶儿,这件事,哼,你就看着办吧。”琼花宫的宫主——风海天寒声言道。
“师叔……”陆青叶的话音还没落,风海天抱起地上的风瑶,头也不回地走出小院。
难道你不明白我现在的处境吗?
你伤谁不好,你偏偏要伤风海天的女儿。无尽的委屈涌向心头,陆青叶的鼻头一酸,泪滑过脸颊,打湿了她的衣衫。
父母去世后,风海天父女一直看她不顺眼,碍于她的资质和琼华宫元老,才让她占据着琼花派的灵穴和那张温心寒玉床。
为了琼华宫,为了死去的爹娘,她一直忍耐着。
江子逸默默地走过去,轻轻为陆青叶擦去脸上的泪花,风微微拂过,他把她搂到怀里。
“风瑶偷偷地潜入你的房间,想改动温心寒玉床的阵法,好让你走火入魔。被我撞见,她想杀人灭口,我一时手没轻重,所以……”江子逸低声说道。
陆青叶抱紧江子逸,放声大哭,这么多年的委屈,好想一次性地发泄出来。
终于,终于可以保护她了。江子逸心中有点忐忑,有点紧张。
“青叶,跟我走吧,去一个没人的地方。”江子逸终于鼓起勇气,沉声说道。
第二天,琼华宫的明珠——陆青叶留下书信一封,言要去游历人间,同她离开的,还有那只黑狐妖。
风瑶终于如愿以偿,暗中得意父亲算无遗漏。
一月后,青阳郡翠烟堤,漫坡的紫樱花开,宛若点点轻吻翠叶的蓝蝴蝶。她忘情的奔跑在花间,而他,就痴痴的望着紫樱花丛中的精灵。
“子逸,你怎么了?你不觉得它们很美吗?”陆青叶十指如青葱般,轻轻的拂过朵朵樱花。
她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。
“美……美……”江子逸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,不知说的是花美还是人美。
好久之后,躺在紫樱花间,陆青叶枕着江子逸的胳膊,闭眼呢喃。
可江子逸心中却藏着浓浓的爱意,不知道如何诉说,只能默默地祈祷:愿此刻,即为永恒。
青叶,你知道吗?和你在一起,一瞬即是永恒。
江子逸陪陆青叶躺在紫樱花丛中,掉落的花瓣轻轻划过脸颊,软软的,痒痒的。
“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弟弟。”陆青叶半起身,为江子逸束起鬓角的发,眼睛晶莹若水。
蓦地,他的胳膊僵硬了,紫樱花黏在脸上,腻得很。
弟弟,只是弟弟吗?只能是弟弟吗?
那一刻,他懵住了,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“我……”江子逸还没有说出口,陆青叶早已起身,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。
江子逸望着陆青叶的身影,喃喃道:“青叶,我不要做你的弟弟。”
莫大的悲伤感袭来,令江子逸的心中一痛。
“子逸,你快点来啊,前面就是无忧谷了,不要错过了星霓神虹。”
第4章无忧谷
“青叶,我……”在陆青叶的面前,江子逸总是笨笨地,拘谨得很。
陆青叶眼眸中那抹淡淡的柔意,令他心醉。
“什么?要叫姐姐!”陆青叶踮起脚尖,在他的头上重重的敲了一击,江子逸很是无辜地挠挠头,咽下了后半截话。
无忧谷的星霓神虹天下无双,淡淡的光华洒在两人身上,宛若淡银色的霞披。
陆青叶靠在江子逸的肩上,指着天上道:“子逸,好美啊!”
耳边痒痒的,那股清香传来,江子逸的半边身体变得僵硬,脸不由得红了。
青叶,你知道么,你就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。只要你在,什么紫樱漫坡、星霓神虹,都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,不及你风采万一。
江子逸心中暗道,而陆青叶可能真的不知道。
谷中的月色静谧的紧,星霓神虹无意地闪,陆青叶的秀发轻挠他的脖颈,江子逸忍不住了。
“青叶姐姐……我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呃,没什么……”
望着陆青叶那晶莹若水的双眸,江子逸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,他怕说出之后,会失去她。
他可以失去一切,但不能没有她。
“那就好。子逸,我们过些天就回家吧。”陆青叶又靠在江子逸的肩上,说得轻松自然。
家?他愣了愣,还没回过神。
“子逸,这漫天的星霓多美啊!要是我有那裁剪云霞的妙术,定要用它织就世间最美的霞披。”
陆青叶满眼陶醉的看着漫天云霞,沉醉在那种宛若神话般的妙境。
“青叶,嫁给我吧!”江子逸轻轻地按住陆青叶的肩膀,望着她的眼睛,沉声说道。
什么,是不是自己听错了。陆青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发懵。
江子逸此刻低下头,吻到她的唇。
他真的长大了,有了狐族魅惑众生的气质,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有魅力的男子。
可是……
慌忙中的陆青叶推开了江子逸,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,她不敢和江子逸对视,低声言道:“子逸,我们不合适,还有一年零三个月,我就要出嫁了。”
新郎是九大门派之中夜叉门的天骄——薛华。
那一瞬间,江子逸才意识到,陆青叶乃是大派琼华的明珠,而他只不过是飞羽派被赶出灵穴的小妖罢了。
两人相距不过一尺,竟如天堑。
江子逸竟然连拉陆青叶手的勇气都没有,刚才的那句“嫁给我吧”,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。
他再瞧她的剪水双瞳,心中只是不断的质问:为什么,为什么你没给我说过。
沉默,好久。
“我想回家了。”江子逸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几个字,还是低着头,不敢看她。
这一刻,他的心好痛,可在陆青叶的面前,他不想表露,更不敢表露。
“那我们就回去吧。”陆青叶好很是轻松地说道。
她好像像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,拉起江子逸的手,就像初相遇那般。
可是江子逸不再是那个腼腆的孩子,而陆青叶对江子逸的感情也不复如斯。
“我要回天刑山。”江子逸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声音有些颤抖。
陆青叶听到这话之后,她的身形滞住了,月夜中宛如画中剪影,可她又知道,这事情无法挽留,也没有理由让江子逸留下。
“也好,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。”陆青叶叹息道。
说完,陆青叶飘然远去,漫天的星霓之中,留下江子逸一人,眼中含满了泪水。
他多么想让她回头再看看他啊,哪怕只有一眼。
可是陆青叶的衣袂在月色中翻飞,遥遥的消失在天幕之中。
第5章恨相逢
他是天刑山最伟大的王,也是飞羽派最为雄才大略的灵主。
仅仅一年,天下妖族全都臣服在他的脚下,他自封妖帝的那一天,神州其他八派来贺,可他还是没有看到她。
近乎一年的煎熬,江子逸等来的却是份请柬。
王座上的江子逸,眼中闪着寒芒,妖洞中静的只有呼吸声,片刻之后,他随意地挥挥手,言定然前往祝贺。
天刑山的帝君竟然还会笑,当日在场之人曾说,妖帝那日笑得竟如孩子般腼腆。
那夜,天刑山巅,他饮了九百三十五坛美酒,恨不得将手中的请柬捏碎。
任凭凛冽的罡风撕扯,吹散了他束起的头发,痛,来自心间!
还有三个月,她就要大婚了,请柬,红得耀眼,炙得心痛。
陆青叶!
陆青叶!
陆青叶!
他好想,好想把她抢来,可江子逸没那个勇气,哪怕他是妖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,最残暴血腥的王。
在陆青叶的面前。他就是个孩子,单纯而又拘谨,腼腆得不敢瞧她的眼。
江子逸成为妖帝的第二天,占据了人间圣地无忧谷,没有他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踏入谷中一步。
谁都对他不满,可没有一人敢反对。
岭南的天剑客、广宁的李长风、还有菩提寺的果法大师,曾找他理论,第二天,三人宛若在人间蒸发了一般。
六月初八,大吉,宜嫁娶。
清晨的琼华宫被装点的金碧辉煌,大红纱绡几乎铺满了整个紫华郡,琼华夜叉两派联姻,连久不出世的明宿高人也来道贺。
他也早早到了,一身玄衣,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漠,煞气涌出,没一人敢与他同席。
仙人醉,色泽晶莹,碧绿通透,酒中仿佛又看到了她的双瞳,盈盈若水;那醇厚的味道,绵绵延长,是他对她的情谊,还是在祝愿新人百年好合。
一坛又一坛,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俩的关系了,不少人斜睨,心中暗乐,天刑山的玄尊和神州两大派,究竟哪个更强。
“小友,老朽能否来上一樽?”面前的老者峨冠儒服,三尺银须飘然胸前,清然高古。
昆仑老仙翁——凌叔末,世间最接近仙的存在。
琼华宫竟然能请得动他?看来自己的面子还不小,江子逸暗中自嘲。
“你放心,我今天来,只为喝酒。”他沉声言道,仰头又饮了一大樽。
可关于陆青叶的一切,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,钻心的疼痛。
“呵呵,我也管不住你,你乃是在世红尘仙,又何必如此?”凌叔末轻抚银髯,摇头叹息道。
在这位老先生的眼中,满是悲悯与痛惜。
“老先生,你不懂,来来,当浮一大白!”
醉眼朦胧中,隐约中看到了新娘,泪噙满心间,他江子逸是妖族最伟大的王啊!可世间怎还有如此多的无奈!
还有一刻钟,便是吉时。
他早已经醉了,可酒还是不断的往嘴里灌,醉意中,心仿佛没那么痛了。
“传闻在穷山以南,有道忘川,饮忘川之水,可断三生情缘。”凌叔末喟叹道。
江子逸身子突然一倾,直接滑到在地,琉璃盏“啪”的碎在地上。
众宾客大愕,停杯望去,竟然是他!
短暂的寂静又变成热闹的喧哗。
凌叔末无奈地笑笑,大袖一挥,扶着江子逸离座而去。
当江子逸踏出门槛的那一刻,礼官唱诺:吉时已到。
新娘、新郎缓步而来。
江子逸与陆青叶擦肩而过,风卷起她肩头的霞披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,那抹清香依旧是那么熟悉。
醉眼朦胧中,江子逸似乎又看到了那婉约如画的剪影……
第6章忘川水
陆青叶大婚时的霞披是江子逸送来的玉罗裳,星霓神虹织就,一时间惊耀了所有人的眼。
一年零三个月不见,他已成为万众敬畏的王上,或许离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,既然他还好,那一切都好。
陆青叶不知为何,眼角微微含着一丝泪水。
可半个月后,她得到消息,天刑山上的玄尊消失了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惊才艳艳的一代妖帝无声无息地泯灭于茫茫人海间,有人说是为情所困,坐化而去;还有人说……
他怎么了?
半月前,她还见过他。
他一定不会出事的,他可能有些伤心,在某个无人的地方独自哭泣,她又想到了晨曦中的那个可爱的孩子。
可是,真的没事么,陆青叶心乱如麻。
猛地一惊,想到那日大婚之时,陪他一同离开的是昆仑老仙翁凌叔末,莫非他……
陆青叶咬着发白的唇,十指深深的陷入手心中,她不敢去想,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,凌叔末从不杀生,而他腼腆而又单纯,更不可能招惹是非。
在她的心中,江子逸永远是那个害羞的小弟,可她忘了,凌叔末是岭南的天剑客的好友,也经常和果法大师论道。
真的好想去找他啊,无数次的夜夜难眠,可现在陆青叶已经是有夫之妇,她也只能祈求上苍保佑江子逸平安。
三个月过去了,天下人皆知:一代天骄——妖王玄尊,失踪……
琼华宫中的弟子传来消息:三个月前,有人看到紫山之巅,昆仑老仙翁凌叔末、般若寺的五味大师,两人联手斩杀天骄玄尊,将其挫骨扬灰为天剑客、果法大师报仇雪恨。
一向淡雅如仙的她,大发雷霆,将传信的弟子杖责五十。至此后,琼华与夜叉两派没人敢再提这件事情。
随之而来,谣言四起,说陆青叶和玄尊有染,薛华表面上虽不在意,可那件事情发生后,他却极少来看她。
夜叉门的少夫人处于谣言的风口浪尖之上,可陆青叶毫不在意。
闲暇的时候,就摸摸江子逸送她的玉罗裳,星霓神虹不断的闪变着颜色,和无忧谷没有什么区别。
每当此时陆青叶就暗中告诉自己:他连玉罗裳都能织就,早已是仙人的手段,这世间,没有人能伤得了他。
越来越多消息传来,竟和那弟子所说无二。
陆青叶的心静不下来。
半个月之后,陆青叶留下书信一封,言道是外出访友,惟一带走的就是那件玉罗裳。
一时间,议论纷纷,夜叉门被狠狠的抽了记耳光,薛华更是抬不起头来,琼华与夜叉两派的关系因此也紧张到了极点。
五天后,昆仑万年雪山之巅,出现了道娇弱的身影,身上五彩闪烁,抵御着外界的罡风冰雪,陆青叶要亲自踏上凌叔末的水玉宫。
风雪中,她跪了三天三夜,凌叔末回山了,儒雅而又和蔼的老者瞬间就治好了她的伤势。
可陆青叶的内心更加恐惧了,江子逸有凌叔末的这番本事吗?更何况还有个证了罗汉果位的五味大师。
她的紧张全被凌叔末看在眼里,老人家的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,半晌之后,才抚须轻笑道:“你还喜欢他。”
她低着头,没有回答。
“那你为何还要离开他?”
她还是没有回答。
凌叔末笑笑。
“我杀不了他。五味大师乃是出家人,更不会杀生。”凌叔末轻抚银髯,就像是位老祖父,安慰自己的孙女一般。
泪,脸颊滑下,雪山之巅,抱着凌叔末的脖子,陆青叶放声大哭。
“他在哪儿?我想去见见他。”许久之后,她哀求道,梨花带雨,不忍拒绝。
凌叔末摇摇头,叹了口气。
第7章玉罗裳
我也不知道。”
酒醒之后,凌叔末曾问过他要去哪里,风雨中,他静默地离开,一句话也没说。
“我要去找他。”陆青叶的语气坚定,晶莹若水的双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思念。
“一路往南寻吧,我给他说过,穷山之南有忘川,饮忘川水,可断三世情缘。”凌叔末说完之后,大袖飘飘,下山而去,闲云野鹤,好不自在。
九个月后,陆青叶在岭南的一处酒馆,发现了他的身影,一个酒鬼,嗜酒如命。
她没有过去,也没说一句话,看了他一眼之后,转身而去。
瞬间泪流满面,冥冥中,她似乎感觉到了江子逸的目光。
冷漠而又平静,热烈而又痛苦。
她好像把他带回家,就像以前那样。
可是,她已为人妻。
擦干泪水,她相信,他会走出来的,不是还有断三世情缘的忘川水么,这儿离忘川不过百米之遥,隐隐中还能听到水流声。
可是她却不知,这家酒馆酿酒所用的水,就取自忘川,甘甜清香,而江子逸不知道喝了多少坛,一年了,还是抹不去她的影子。
而此时,夜叉门中的薛华,不知何时讨了个二房,陆青叶什么也没说,就回到了琼华宫中,她什么东西都留在夜叉门,带走的只有那件玉罗裳。
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淡雅。
平静的日子过了三年,温心寒玉床上还能闻到他的气息,陆青叶回来了,风瑶不得不走。
她也就是在江子逸的面前装装温柔善良,想到这儿,陆青叶的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暖暖的微笑。
三个月后,无双鬼煞袭击琼华宫,宫主风海天重伤,全宫弟子伤亡殆尽。
陆青叶的嘴角带着点点血迹,这是父母让她守住的基业,不能让给任何人。
无双鬼煞势在必得的一击袭来,她都闻到了阵阵腥风,闭上双眼,低声喃喃道:“子逸,再见,祝你夜夜好梦眠。”
江子逸离开之后,陆青叶没有睡过一个好觉,不是被噩梦惊醒,就是被在哭泣中醒来。如今这样离开人世间,也算是得了解脱。
琼华宫朱红色的山门不知道何时敞开,一个少年,眼神有些涣散,穿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衫,腰间的蓝绦上系着个红葫芦,背着柄长剑,手中持着柄玉箫,正往琼华宫内走去。
无双鬼煞的血魔手涌着血浪朝着陆青叶袭去,他手中的玉箫一转,发出阵阵清音,“哗”的一声轻响,血魔手同无双鬼煞的躯体化为乌有。
半柱香后,琼华宫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“你来了。”陆青叶鹅黄的衣衫在风中微动,左手微曲,轻叩右手,莲步轻移,往门外走去,玉罗裳散去星霓,化作霞披轻轻地落在她的肩上。
一切都是淡淡的,犹如当年那般。
“我该走了。”少年把玉箫斜插在腰间,仰头灌了一大口酒,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地说道。
听到这话,陆青叶的脚步停住了,两个人,隔着数百米站着,脸上都看不清悲喜,好半晌后,清风抚着她的秀发,她言道:“既然要走,你又为何要来。”
“只不过给他一个交代罢了。”少年的眼神更加涣散,他眯起眼,望着空中的云霞,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与孤独。
“他是谁?”
“死去的我。”
说完,少年转过身去,往远方迈出一步,背对着陆青叶,沉声说道:“每个脚印里,埋葬得都是一个死去的自己……”
“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么?”陆青叶轻声问道。
“你有么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我也没有。”少年的声音冷冷的。
少年的走得更远了,影子在夕阳中越拉越长。
陆青叶静静的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,许久之后,嘴角浮起一丝淡淡地微笑,她轻声道:“长大了。”
少年的身影一滞,随即远行……
夜静谧的很,漫天的星霓在月色中起舞,风袭来,挠的人痒痒的。